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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你也知道做媒體做久了,做訪談都有一個套路在,所以這次我不要照套路走。不要管訪綱什麼,我們就想到什麼聊什麼,打開天窗說亮話。”
訪談的一開始,我這樣和威廉說。事實上我本來是這樣是設定的:
「偷偷翻開威廉的文青面具」—以威廉所居的民生社區為背景,一向給人文藝、富有質感街區,其實如果你更深入走訪,其實蘊藏著許多台灣味。就像精神科觀察日記,也是需要觀察的,透過這次輕鬆對談,是是我們能不能在台北也能聽見威廉的台南子弟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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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們都在媒體頹勢的洪流之中急流勇退,或是說擱淺,終於都卸下了為人作嫁的制服,同時也能穿上對方的鞋走路,一種惺惺相惜的氣氛油然而生,就在年末之際,鼓起了勇氣,問了威廉能不能為你做個訪談。
倘若你認識威廉,你大概知道 Psycho.doc 精神科觀察日記,這是他的自媒體平台,同時也是粉絲專頁上的名稱。倘若你不認識,大可無妨,就請當做兩個離開流行媒體工作的人,一段聊起職場甘苦的日常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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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流行媒體的契機
李豪:
一開始是怎麼踏入這行的呢?我先說我好了,其實我本來大學其實是雙主修特殊教育和表演藝術,我對當老師並沒有太大的熱忱,年輕的時候總覺得自己舞台不該是小小的中學教室,快要畢業時候其實想進劇場圈,等到去當兵消失一年,退伍之後反而茫然,剛好在學期間有寫部落格、有幫忙做了一本街拍雜誌,就因此有人來找我做流行編輯,自己也不排斥,為了活下去,編輯工作就接續做了好幾年。
威廉:
其實我在學校一直都是做校刊的總編輯,當時也沒想到後來會以這個為工作,我原本是學設計的,後來到大二、大三覺得學校的環境太糟糕了,很多老師其實是很沒有 Sense 的,但他們卻可以掌握你的生殺大權。後來就決定要轉換跑道,還是比較想念傳播科系,後來分數剛好就落在世新,延畢考研究所的時候,第一個工作在 Elle,我是執行編輯做一個企刊。一直到一邊念研究所一邊在雜誌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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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做、怎麼努力都是成就別人。」—這就是我離開媒體的原因。
威廉:
從紙媒到數位,我換過好幾個單位,工作內容大同小異,媒體身份處處被禮遇,靠著品牌光環活在舒適圈裡的生活,已經換不到成就感。怎麼做、怎麼努力都是成就別人,轉換到身上的只有越來越重的工作量,跟同質性很高的經驗值,一久也疲乏了。
李豪:
我深感認同,雖然在資歷上威廉都比我豐富許多,但數位媒體走到現在這個浪頭,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其實都不斷重複著,就像每天推石頭上山,隔天又滾了下來;就算再精研得更深好了,所處的媒體調性、甚至這個市場似乎也不需要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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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跟現在技術門檻越來越低有關。如果我們靠自己就能架一個平台,搜集自己的閱聽眾,就不需要一直幫別人做內容了。當然,另一個和技術門檻越來越低有關的原因,也是因為現在數位媒體還找不到健康的商業模式,被點閱率主宰、被商業收編,做的內容就必須要和淺層大眾溝通,現在編輯更重視跟風的能力。
威廉:
對啊,在我們的年代招募編輯、記者是需要筆試跟面試。〔豪:這樣會透露年紀嗎? 威:我 34 啦!(大笑)〕,以前聽前輩說有政大幫、輔大幫、世新幫等等,非科班的根本踏不進來。後來網路媒體、社群媒體興起,「編輯」、「記者」的需求量大,這職稱變得不稀奇,反倒時常招來負面觀感。
李豪:
我想也有可能是因為台灣其實沒有時尚產業,或者說產值不夠成為一個產業鍊。我們寫來寫去大部分都是外國來的二手、甚至三手資訊,想要做台灣的東西,還要在乎花了這麼多心力有沒有人想看。
威廉:
這也是灰心的原因之一,最主要是產業現況和我剛入行時的想像差很遠,出版業的榮景不再,更多時候覺得自己像是成衣工人,從選布、打版到車縫都一手包辦,最後成品掛上不同品牌,可能是 GUCCI、Chanel 或 H&M、ZARA,這些衣服是誰做的其實不重要。所以我很常鼓勵如果會做衣服,大可以不用幫人代工。對新聞工作仍有初衷和衝勁,不如就試試個人品牌,經營部落格,或許能發揮真正的影響力。
李豪:
就像你說的,我以前也覺得編輯應該是創作者,但事實上我們就是一群鎖各種螺絲的工人,不斷在推銷別人什麼該買、什麼必備,可是其實編輯本身的薪資水平天花板很低,有些我們自己都買不起。當然,世道不好,也許自己最後還是得走回頭路,身邊也還是仍有很多還在做編輯的朋友。我想只要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對待遇也還滿意,我也覺得當一個編輯其實沒有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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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想做自媒體?
威廉:
離開媒體工作後,有和一些同業朋友跟人資聊過,才發現自己的專業能力有限。對多數人來說時尚並非生活必要,它得建立在生活條件還算優渥的基礎,才會接著考慮的美感享受,並非民生必需。時尚產業跟浮華世界時常扯在一起,有很深厚的菁英意識,這些人是絕對小眾。
我在想或許正因如此,時尚產業或時尚媒體的經驗值比較難切換到其他領域,再漂亮的職稱跟招牌的影響力都僅限於此。當職涯的經驗值無法轉換,是變相被反鎖在某個領域,拿我自己的經驗來說,再不做點新的嘗試,這輩子就只能做繼續待媒體了。
精神科日記的誕生
威廉:
剛好,現在還不算太老,我就想把自己會的東西做一個總結,一開始只是把精神科日記,當作是一個我講話的地方,其實沒有設定很清楚,每個人都想介紹自己喜歡的東西,有一個平台能夠說自己想說的話,我想編輯就是這樣嘛,看的東西很多,對自己的品味、言論有自信,能夠做自己想做的事也不用管到底有沒有人喜歡。
我想現在有了一個樣子,前陣子開始定位上的調整,好比說之前我可能會有一些譏諷時事的文章,現在就比較沒有那麼激動,某種程度來說我不喜歡做別人都在做的事,現在就寫一些我覺得可以真正對人有幫助的,像是職場、交友。以職場來說,很多人喜歡用成功者的身份來給他人意見,但我自己經歷了這麼多不愉快的工作經驗,我覺得需要有人來說真話,像我們這個世代,在這麼險惡的環境,你能有自己的位子、能夠存活就已經很厲害了。我覺得這件事就已經可以算成功了,不是要像現在四十幾歲、五十幾歲的人一定得開公司,有車有房才叫做成功,也是因為現在世道真的很不好,薪資條件很差,以自己一些失敗的經驗告訴每個人說你的失敗不是因為是你,而是失敗的人很多,只是都看不見。
李豪:
我同意,像我之前也寫過一篇,標題是「失敗者的飛翔:因為經歷過相同的痛苦,知道你不是獨自一人」。我轉做自媒體跟你的想法差不多,只是現在依然還是很撐,收支甚至不到平衡,所以如果最後我還是失敗了,也希望能夠提供一些想走這條路的人一點借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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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走筆至此,我猜讀者的性子應該已經滿載,當天我們聊了近兩個小時,礙於文章篇幅只截取了我們對聊在媒體工作的日子和一些經營自媒體的心得。但其實又沒有什麼結論,很多問題,在討論過後,我們自己也沒有答案。就像我、就像精神科日記的威廉、就像其他離開媒體崗位自己投入做自媒體的人,我們幾乎都是一邊寫寫東西,但又一邊要接其他工作,要完全仰賴自媒體的收入,依然還需要努力,畢竟不是在寫一個身體健康的,所以不管怎麼說,先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因為光是活著,就是一件很難很難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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